秦川雁塔 2017-05-24
来往于大洋两岸的飞行已经有十来次了,每次都要向北“绕个大弯”——当然那只是在以赤道为横轴的地图上显示的。众所周知,由于地表是个球面,以不同的投影法在平面上得到的地图是“曲直”不同的。如果在以北极为中心的北半球图上,这种航线就近乎顺直。
其实在高纬度地区纬线本身弯曲得厉害,因此在把纬线画成近乎直线的常见地图上,不向北“绕弯”的东西向“直飞”实际上倒是真正的大弯路。“绕弯”的航程要近得多。而且两地相距越远,纬度越高,向北“绕弯”就越大。
洛杉矶到上海的航线一般只北“绕”到阿留申群岛附近的北太平洋,北京到旧金山就要“绕”到阿拉斯加的安科雷奇附近,甚至“绕”到白令海,而北京到纽约的直航航线都要“绕”到北冰洋上。
后面这条航线我也走过多次,可是要末坐位不靠窗,要么是冬半年飞行,北极地区正是“永夜”,要么夏天,又靠窗,但北极地区往往是云层覆盖,高空上看不到地面。况且,这条航线虽然“绕”得最远,一般也还“绕”不到北极点附近,通常是在北纬70-80度左右就向南“转”了,所以即便是白天靠窗坐又恰好没有云,你还是看不到北极的。
但是有一次几个条件都凑巧了:当天我乘美国大陆航空公司的CO89航班从纽约回北京,两头都是白天,中间经北冰洋时又是永昼,所以虽然由东向西跨过日期变更线后算是两天,但全程无夜,而途经的大部分地区又是晴天少云。我本来订了靠窗坐位,但正好在机翼上方看不到下面,很是煞风景。
然而恰巧有人想靠前坐,把我换到了后面另一个靠窗坐位上,而更巧的是:这天的航线不知为什么“绕”得那么远,以至于经过了北极点,甚至还越过北极点飞到了北京纽约两地经线以外的地方,竟然是从西北北冰洋绕(这可真的是绕,不是地图上的假相了)回亚欧大陆的。因此我得以有了一次大饱眼福的机会,一路上数码相机喀嚓不已,从空中领略了一回北极风光。
但是这一路风光却令人感慨:北极竟是这样的?
飞机由美国进入加拿大,在魁北克省西北部拉布拉多半岛上,我看到下面居然仍是一片绿野,而这里地近哈德孙湾,本来应该是人烟稀少的寒冷草原苔原过渡地带,通常不会这么绿。到了哈德孙湾南端的詹姆斯湾北口,这里已是北极常年浮冰线以内。
当年泰坦尼克号撞冰山的北大西洋海域比这里纬度低不少,而且那是外海,像哈德孙湾这种盐度极低近乎淡水的内海结冰程度要厉害得多。历史上这里即使夏天也是常见浮冰的。可是现在哪里有呀?
从鲁珀特港一直到南安普顿岛,我们的飞机穿过整个哈德孙湾,一路晴空下我仔细寻找,愣是一块浮冰未见。途经的韦斯顿岛、南、北特文岛和灰鹅岛等几个岛屿也是绿色苔原,一点不见雪迹。
回想1661年,航海家哈德孙探寻西北航道误入了这片千里冰封没有出口的浩瀚内水,船员因失败而叛变,掠走一切,把哈德孙弃于冰原上惨死。哈德孙湾就是因此得名。当时的哈德孙湾如果是现在这个样子,这场悲剧会发生吗?
一直到了巴芬岛附近,我才看到偶有海冰,同时岛上也出现了积雪。但是海冰与积雪仍然不多,巴芬岛北部裸露的荒原和峡湾在阳光下显得很干净。而这个地方在我印象中应该是北极雪原了。
越过兰卡斯特海峡飞临德文岛上空,地面积雪才越来越多,而蓝海上的白点(浮冰)也越来越密,可是仍然只是星星点点不连片,绝大部分海面仍无冰覆盖。我更惊讶了:巴芬岛及其以北这片北极群岛间的兰开斯特海峡等一系列水道就是探险史上著名的“死亡之路”西北航道,在哥伦布、麦哲伦事业成功后,人类为打通这条大西洋到太平洋的捷径又奋斗几百年,死了吉尔伯特、哈德孙、约翰. 富兰克林等许多航海家,直到1906年才由阿蒙森开通这条冰海航道。可是今天我在兰开斯特海峡上空看却是海平如镜浮冰寥寥,这就是所谓的死亡航道?
继续北飞就到了北极群岛最北的埃尔斯米尔岛,终于看到北极雪原了,从该岛再向北就是北冰洋腹地,也是北极永久冰盖地区。可是一路上还是冰裂密布,冰层破碎,间或见海,看来冰盖甚薄。北京时间6:42飞机到达北极点上空。我拍下的这两张照片应该都在极点附近几十公里范围内,可是大家能相信这是9月的北极吗?
我不知道这是否反映了“气候变暖”,抑或是我正好赶上一个异常高温的北极之秋。只是一路上我把那首著名的“哎呀,妈妈”民歌哼成了这样:
詹姆斯浮冰,已不见踪影,
哈德孙湾岸冰,已向北退走,
巴芬岛冰川,已渐渐缩小,
北极的冰盖四分五裂了,
哎哟人类,你怎么还不着急?
哎哟人类,你怎么还不生气?
哎哟人类,你是否为我悲凄:
——北极熊就是这样淹死的!
【后记】
此文是2006年飞越北极上空时的有感而发,转眼11年了。那时没有微信和微博,这篇小文就一直沉睡在电脑里。 最近听说由于全球变暖, 北极“变绿”了,这才想到把它翻出来,给大家看着玩儿, 只是不知道,北极熊们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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