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山下的守望者 2020-02-09
春节假期，武汉肺炎肆虐，唯一能做的就是读书和追剧。好在如今看剧方便得很，不管年代多么久远，互联网总能帮你搜出来。翻看腾讯视频的电视剧栏目，《蜗居》赫然入目，心头不由得一震——不经意之间，《蜗居》居然已经播出十周年。当年，由于互联网视频尚未普及，只能在各大卫视追剧，所以，断断续续，看得并不完整。转眼十年过去，里面很多情节都模糊了，但李念扮演的海藻却始终记忆犹新。反正时间充裕，那就重刷一次呗。
虽然是重刷，剧情依然引人入胜，重头到尾几乎没有让人快进的冲动。这再一次证明，经典的电视剧，是经得起时间磨练的。
《蜗居》的背景是上海，那一年，上海的房价正式开始大步起跳，自然，整个故事的主线就是围绕房价上涨，海萍夫妇想尽一切办法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而展开。我一直在想，如果海萍不急着买房，海藻会不会成为宋思明的小三？表面上看，海萍为了赶上房价上涨的末班车，想尽所有办法筹钱，导致海藻不得不向宋思明求助，进而落入宋思明的怀抱。但仔细一想，其实就算没有海萍买房这个事，宋思明依然有其他的办法引海藻入套。究其根本，海藻过得实在太拮据，如果前面没有诱惑，这种拮据生活或许还能勉强维持，一旦诱惑来临，人性决定你最终无法拒绝。
或许也有人会责怪小贝不肯把钱借给海萍，这部分人觉得，假如小贝不把钱看得那么重，而是大大方方的借给海萍，海藻或许也不会投入宋思明的怀抱。然而，这个假设却低估了海萍对金钱的需求度。而后来发生的事情，可以证明小贝的判断才是正确的，那就是海萍夫妇缺的不仅仅是那六万块钱，后面还有装修，还有打官司，还有高额的房贷。这些，显然无法继续依靠小贝来支持。所以，最终还是会走到向宋思明求助的老路上来。
那么，宋思明对海藻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按照现实世界大多数贪官的套路，房地产老板把自己的员工奉献给政府官员，政府官员笑纳，玩个一年半载，多半也就抛弃。而在《蜗居》里，聪明的编剧六六，却把宋思明对海藻的感情，升华为一个成功人士对初恋情人的追忆。这就使得这份情感，由俗变成了雅，由猥琐变成了阳光。这也是宋思明敢于带着海藻见老同学，同时也不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做隐瞒的原因所在。一个成功人士，追求自己年轻时候的梦想，显然不是简单的包二奶可比的。正因为如此，宋思明从头到尾，都不令人讨厌，甚至，还博得了许多观众的同情。尤其是大结局车祸一幕，很多观众的弹幕都大喊太可惜了。
可以说，《蜗居》塑造的宋思明，虽然是贪官，但他对海藻的感情却是真诚的，对自己的结发妻子也是负责任的——这种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贪官，说到底，才是大多数贪官真实形象。为什么这么说？原因其实很简单，在当前中国的政治体制下，官员考核其实是非常严苛的，在被提拔之前，大多数官员的道德水准，其实还是很不错的。但是，为什么很多人最终还是沦落，当然还是由于权力没有受到应有的监督。这也是中国政治体制最大的弊端所在。当然，这是题外话。具体到宋思明，我们可以设想，如果他天生就是一个好色，贪财，工作能力差劲的人，那么有哪个领导愿意选他当秘书？领导也不是傻瓜，选秘书，肯定更青睐各方面素质优秀，工作能力、道德水准突出的人。所以，宋思明这个角色，表面看起来好像贪官里的异类，可爱得过了头，但实际上这就是他的本色。
现在回过头来看，《蜗居》当中的很多情节，放到现在，其实是无法过审的。譬如宋思明和海藻的多个床上戏镜头，还譬如拆迁砸死老太婆的镜头。前者违反了有关部门要求的电视剧不得有小三上位的情节，后者则更敏感，违反了电视剧不得出现暴力拆迁镜头的潜规则。这说明，虽然时间前进了十年，但我们的影视剧的创作环境，不但没有变得更宽松，反而出现一定的倒退。
事实上，也正是由于当年的创作环境，中国国产电视剧，接连出了好几部经典作品，首先是2003年推出的《走向共和》，这部剧毫无疑问，堪称经典中的经典，即便播出的当年，就产生了巨大争议。之后，2007年推出了《大明王朝1566》，2008年推出了《人间正道是沧桑》，2009年则推出了《蜗居》。这些作品之所以十多年以后，仍然被人念叨，被人褒扬，最大的原因就是作品真实反映了当年所处的时代。反观现在的大多数影视作品，已经被宫廷剧和穿越剧占领，严肃的历史作品和严肃的反映当代社会现实的作品，再也见不到了。显然，这不是影视工作者错，他们肯定也想朝那个方向努力，然而，严苛的审查制度，限制了他们的创作才华，限制了他们的创作想象力。这应该也算是一个时代的悲剧吧。
好在疫情总有一天会过去，好的影视作品也总有一天会再次跟广大观众见面，我相信，这一天应该很快就会到来。
2020年2月9日于株洲家中
作者简介：
刘淼，一个复杂中国的观察者、描述者和批评者。代表作有小说《沈情的背叛》《盆村事件》《香水有毒》，散文《一个人的馒头山》《消失》，另有大量时政评论散见于各大网络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