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因何与立场存在巨大间隔?
引言:一个网络小事件
今天(二〇一五年四月二十日)早晨收邮件(邮箱本身接收时间是两点四十六分),看到徐(文利)老师发来的关于历史虚无主义问题的资料(见本文附件)。由于只有涉及文章的跟帖而无原文,我便在国内百度上找。结果是凯迪网的转帖有之,而没有查到源出处。这对做学问的人来说,本身就成了真相问题。首先,看到原载体,可以推断作者立场之细微,比如,《环球时报》绝对不会刊登自由派的文章;其次,有原刊准确日期,可以推断出文章的大背景,即作者立场之时代乃至现时背景。
于是乎,立场与真相的关系在这个网络小事件中就产生了巨大距离。还有,有人对原文作者的身份与立场进行对立式的批判,这是一种情绪化表达。因为在中国,教授这个名称是很成问题的,而大学也几乎没有算得上通常意义的大学的那类性质。教授是一种学衔,与官衔一样,(对他们来说)真相与立场之间会存在巨大距离。坏一点的是,台上台下、人前人后之两相分离;好一点的是,维持错误观点即为捍卫自身利益。后一点已经非常普遍。
一、回民支队:被格式化的历史案例
在过来关于保安刑的学术研究中,有人赞成劳教的社会作用,后来的事实发现保安刑在法理学上作为非常学术化的东西被极大歪曲,恰好证明当初理论反对者认为的人权灾难,因此也进入存废讨论,但是反对废除者大都是原来推崇保安刑理论的人们。这里面的真相复杂了!
一般没有法理学训练的老百姓(现在的网民之通谓)只能选择立场,而无从知道历史之真相如苏联利用保安刑进行大规模迫害暨强行集中极其廉价劳动力为工业化做血汗贡献,更无从知道:一旦保安刑理论与实践在中国失败意味着一批教授没了门面,后者就相当于官场一派失势,没人求了,利益当然也就损失了。(对这些人来说)真相固然(?)是一切学问的基础,但是真相既有阶梯性也有利益性,有时两者还会混合。往下论说,专门讲抗日的回民支队问题,就是做历史案例分析。我之所以有不同于官方历史的真相了解,是因为我曾为两位算是有背景的回民老人做维权,尽管他们的背景于今已经没有利益获取效用。一位是回民支队的第一阿訇曹奎的二儿子,一位是回民支队干部刘书湘的孙女。综合他们的口述历史,至少可以看到三点是被官方历史有意忽略的,乃至于相关文艺作品里都不表现:
第一,回民支队在作战中一直保持着宗教信仰,如埋葬死者、宰杀牛羊都需要有阿訇在现场;
第二,高度文艺化的马本斋除掉汉奸马庆来是前马救后马的策略,不是在劝降的现场枪毙而是半路暗杀——这样,马庆来回去就不用受日本人的拷打,日本人也不能践劝不来杀全村的誓言;
第三,在偌大华北地区,在民间,回民武装力量作为极少数的能战者与他们的信仰有关,伊斯兰教历来主张不屈服于压迫,从而在危难时期以爱教起而至融合爱国,成为英雄群体。
二、北京粗粝:没任何意义的七十年纪念
关于上面第二点,真相问题就更复杂了。马庆来本来是双面人物,马本斋也接受并利用这个现实,但其被简单化为纯汉奸,理由只有一个:日本人逼他劝降马本斋,获知其被杀,就给立碑一尊以示纪念。
至于马本斋本人之暗杀马庆来,也是军人必要的权谋,在战场上没有道德瑕疵,而且后马回村后因劝降不果也很可能被日本人杀掉,全村回民也无从幸免。后来呢,胜利者的大立场完全忽视了这个十分关键的历史细节,再现了历史是由胜利者所写的那一残酷道理。
现在趁我所说道的回民支队的后裔还有,是不是做口述历史呢,复原以上三点。可以说,没有任何可能,因为最有资格说话的老者(今年八十六周岁)由军中第一阿訇后代沦为上访者。所以,不激愤地说,北京多大规模地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我都觉得是个巨大讽刺。就相当于农村的粗粝,在家打骂爹娘,在外年义气交友一样。
一个亲历抗战并有亲手杀死日本兵经历的老人,在一个县级小城市连更改被错写的户口都成了问题,遭遇刁难无数,以至于跨着民族来找我这个汉族学者。这固然为我带来了获取珍贵历史资料的机会,但也是国家政治粗粝与义气混合的结果。还是不激愤,我通过维权而获得的口述历史资料,能为后人提供一份有关回民支队的补充资料,在下一个朝代(政治制度体系)里,也就有了可能还原历史,也就不存在今日争论的立场与真相的距离问题。
三、道德优势:中共地下武装的正统资源
假定的未来补充历史还会涉及到回民支队作为一个有宗教信仰的武装力量与无神论中共武装系统的关系,以及两者在合法政府下的整合之大背景。这比较理论化,但有现实细节可以通俗化它。比如说,有人(非回民,也是上访者)在评价回民支队投靠共产党的历史时,说马本斋瞎了眼,才致军中第一阿訇的后人如此受辱。(军中第一阿訇,是马本斋后人马国超少将给曹奎的题词。)
剔除话语中的激愤成分,也知道其中的利益隐含,那么,我(真实地)回复说:第一,当时合法政府治理能力极弱,马本斋势力兴起,自然也要找合作者,而没有疑问的是中共地下武装力量训练最为有素,两者是强强联合;第二,中共地下武装需要明面化活动时,它有合法身份,八路军不管被使用得多泛化,八路军全称仍是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政府军,中国人素来敬重正统,因此它在当时从道德优居于各种民间武装之上。
最后,我不相信那些有教授之名而因于利益发言的人有我这样的缜密思维,他们也不会有我这样密切联系群众(底层)的机会——在学问上叫口述历史,也是田野考古。没必要谦虚,假定本文涉及的网络小事件不是因为徐文立老师来信,我很可能就不发言了。
结语:那些无耻的名义上的人话
一个朝代或政治体系的败亡是积羽沉舟式的,一个学问体系也是这样,在败亡的过程中出现大量胡说八道也不足为奇。恶不积不足以其身,对人的警戒意义远远小于对制度体系的意义。
历史的真实是,正是由于一些思维缜密的人看透了这一点,才造出近乎历史虚无主义的夜观天象,才有大泽乡的狐鸣呼曰。我知道,在那里,就是历史深处,鬼话也是人话,甚至鬼话比咸阳名义上的人话更真实地压缩了真相与立场的距离。咸阳之鹿马,今日在学府。信乎?
来源:民国复兴运动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