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众要保证自身不受欺压,第一位的就是把立法权、行政权、司法裁决权拿在手上。

当前和前一段中国民间力量所做的一切可从行动与言论两个层面进行归纳。行动层面,可分为四个内容:维权、公民不服从、立法听证、自主参选基层人代;思想和言论层面则主要是营造浓厚的自由民主舆论氛围,研究现行体制与真民主制度之间的异同提出改进意见和倡导公民精神,批评和监督现行体制运行。这七项工作中,思想和言论层面目前成绩比较突出,以网络和图书出版为主要媒介,以贺雄飞等为代表的新一代启蒙图书出版,以刘军宁等为代表的对自由民主的学术理论研究,以刘晓波等独立知识分子为基干的时政批评,这些尽管比之民主国家还差的很远,但终究成了小气候,在经过多年的涵养蕴积之后,现在敢于利用网络等媒介对现行体制发表批评意见者大概已达数千人之众;行动层面,以高智晟、郭飞雄等为代表的维权与公民不服从行动,虽然举步维艰,但依然奋力前行,体制内外涌现出的维权领头人物大概也有数千人了,若算上历次罢工示威抗暴事件中的群众,则参与维权和表达公民不服从者,全中国的人数大约当以千万计;立法听证虽然目前还处于有名无实的窘境,但毕竟从名分上得到现行体制的接纳;相对而言,以姚立法为代表的自主竞选基层“人代”,最为势单力薄,即使相信《人民日报》贪天之功为己有的数字,2006年主动参选基层“人代”的总人数,整个大陆也不过500人左右。全国乡县两级“人代”总数,少说也达百万,自主竞选的却不过区区500余人。这500余人中的每一个还处于共惨党的打压之下,真正能够以独立候选人身份当选的,看能不能有数十人。数十人中,能够挣扎着升到省级代表的,也许一个人都不会有,当然就更不谈全国“人代”和有立法表决权的“全国人代常委”了。应该说目前自主竞选基层“人代”的人数,与基层“人代”的市场规模,严重不成比例,这既说明目前自主竞选基层“人代”力量薄弱,但同时也说明,这是个潜力极大的朝阳行业,对比发展国家成熟的“人代”人才就业市场,我们这个方面基本上还是个空白,而市场经济与政治民主的大方向决定了这个行业最终肯定必须向全民开放。

地球人都知道,导致中国自主竞选基层“人代”状况不好的主要原因是政治垄断。中国共惨党操纵了从村民委员会到全国“人代”的所有选举。五十余年的政治垄断,形成一套精致完善的“伪民主体制”。今天中国的选举,每一个细节都浸透了伪民主精神。意识形态的“民主集中制”、“人民民主”,政制设计环节的“多层间接民主制”,赋予伪民主以“合法”、“中国式民主”、甚至“最民主”等漂亮的外壳。这是一个无比脆性却又坚硬的外壳。它的功用就是防范真民主。法律制度层面,曾经五次参选最后终于选上过的姚立法深有体会,他认为:中国的选举法没操作性。全国人大的解释,也非常模糊。全国人大编的书,选举立法解释方面的很多,但内容非常空洞,这样的法律,就是让胡锦涛吴邦国他们去组织,去领导每个选区的选举,也不可能搞好。在实际操作层面,由于害怕大权旁落于公民手中,各级党委负责人,对每次选举无一不是精心操纵,确保当选的全部是他们看中的奴才和附庸,或者政治分赃者。对于非奴才非附庸非政治分赃者的自主竞选,中共从来不顾法律精神,必以秘密警察临控和不断打压阻止其当选。

然而,除了操纵选举之外,地球人和中国人不怎么知道的是,导致中国各级“人代”悉数落入共惨党囊中的,还有个也许不是主要,却是更为根本的原因,这就是公民的配合,或者说默认这种操纵,甘于受欺骗受欺压,不主动去争取,不主动要求改变自己的命运。现在很多人,一提起中国选举,就把责任全推到党头上,认为只要党不给,就没戏,因此看轻自主竞选,看轻基层和高层“人代”,还有的人总想着、等着党哪天发善心,或美国佬帮忙,把真民主一下子还给我们,想搭便车。这是痴心妄想。应该说,这种思维,也正是中国民主迟迟不能到来的原因。中共把我们的民主拿走了,抢走了,不去要,不去索讨,或者索讨的力度不大,他们自然耍流氓,把抢去的东西当自家的,他用得称心如意,民主这东西掌握在自己手上,可保证他们终身荣华宝贵,天天美女安车,时时颐指气使,哪里会情愿交出来?指望中共主动还,只是一厢情愿。现在我们急等着民主要用,忍辱负重了五十多年了,终于忍不住了,就应当大声地喊,要中共把真民主还给我们。这是债主索债,应当理直气壮,无论从道理上,还是从法律上,这都是说得过去的。

以往我们对竞选“人代”重视不够,很大程度上是受“人代”无用论的影响。中共始终以党代政,党代会高于人代会,党委成员高于人代常委,把政治局凌驾于全国人民头上,使得全国人民代表会议这个最高权力机关有名无实。党委决策,导致各级人民代表会议成了宋江的军师——无用(吴用),人民代表无职无权,也是公民自主竞选“人代”消极的重要原因所在。然而我们要认识到,在明里的“人代”职权与暗里的党委全权之间,其实存在一个可发挥巨大作用的真空地带,党委滥权,毕竟与现行宪法法律冲突,只能借助于见不得人的暗箱操作,“人代”行使合法职权,却是完全合法,可以正大光明。所以,“人代”无权,既有中共的滥权的责任,原来“人代”的消极不作为,在强权面前退缩,也是重要因素。“人代”无用论,只有与御用“人代”不作为论联系起来,才是成立的。要破除“人代”无用论,只要多些积极作为的“人代”,就不是什么难事。

竞选“人代”,相比于维权,公民不服从,立法听证,是一件更接近民主的工作。维权是维护现有法律上载明的权利,公民不服从是不服从恶法,立法听证只是当参谋,参加听证者没有决策权,这些工作若是与竞选“人代”比起来,非常明显,都属于第二位的工作。人类争自由,争民主,求解放,通俗地说,不都是争个不受强权欺压么?要保证自身不受强权欺压,第一位的,就是把立法权拿在手上,把组建政府的大权拿在手上,把定义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该当奖励,什么该当惩罚的大权拿在自己手中。法律上载明的权利和恶法,都是从立法机关出来的,听证的意见要被采纳,最后还是必须经过立法机关这道关,如果全国所有基层“人代”都是忠于人民而非忠于专制权力的人,即使是多层间接选举,选上去的,也只能是真正的替人民说话的人了,中共想专政都没门,因为人民自己的代表根本不会听他们的摆布。

公民自主竞选“人代”实际上能发挥出来的作用,也许在当前还不能过于高估,不过它对于培育民主力量的价值,却是显而易见的。自主竞选既是一种精神,也是一种学习,一种民主的实习,公民自主竞选“人代”就如借中共的地盘举办民主的“干训班”。学民主就像学游泳,站在岸上,从书本中学,是一辈子也学不会游泳的,只有在水里学,才能学会。公民自主竞选“人代”,正是从民主中学习民主。

现在中国专制与民主处于一种相互颉伉的阶段,专制力量相对强大,民主力量相对弱小,大小之别,系于人数多寡。通过鼓动公民自主竞选“人代”,让竞选者获得成功,通过成功发挥示范效应,有助于扩大民主人士的数目字。当然,这种扩大可能是缓慢的,然而每一个经历过竞选实战演练的民间人士,便如象棋中过河的卒子,是能当车用的。并且,要达到最终对专制形成合围成杀之势,这种大局僵持阶段步步往前的拱卒,往往能创造出稳扎稳打的赢棋局面。

希望多一些,再多一些自主竞选基层“人代”的独立人士,希望国民都来拱卒,让中国多一些,再多一些民主的过河卒子。

《人与人权》06年9月号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