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三水入狱之后,大水的神情就不正常。尤其是春芽的怀孕,使大水的心态向一个无形的地方转变了。变得谁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是他的亲妈,瞎妈也琢磨不透她这个儿子了,虽然她还在时不常的教训他,可她心里知道,这个儿子已经心不属于她了。象瞎妈这岁数的人,眼睛又不好使,已经到了得过且过的时候了。可大水的事情让瞎妈十分的放不下,因为,他最近和那头草驴粘糊上了,搞得他们形影不离。更为不能让瞎妈接受的是大水居然与春芽分居,很长时间不去春芽的房间。三水进了监狱,二水出走,就剩下大水,他又不和春芽在一起,这老牛家的后代找谁要去?难道真的让外人来给老牛家传宗接代?

虽然瞎妈教训了两次大水,可她心里清楚,大水并没有听她的话,按照她的意思和那头驴彻底断绝关系,而是更加变本加厉的自行其是,更加频繁的和那头驴没完没了的粘和。瞎妈气得晚上整宿的睡不着觉,可又没办法。因为家里的力气活都要指望大水呢,而且他干得还不错。可这事要是让春芽知道了,说不好春芽就得跑掉,这是近来瞎妈最为担心的一件事。因为在瞎妈眼里,春芽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是他们老牛家唯一的希望。只有春芽,才能使他们家延续香火,也只有能把他们的家业继承下去。可如今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让她瞎妈担心。

时光如梭,河水流逝。就在二水出走的几个月以后,那天春芽就要临产了,这件事在白沙滩来说可是件天大的事情。因为,白沙滩上就这么几个人,就这么几头牲口。大水里里外外的忙着,高兴得整天阖不上嘴。晚上给瞎妈洗脚的时候,瞎妈说了他一句:有什么可高兴的?大水说再过几天,咱们白沙滩就又要添丁了。瞎妈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心里很是不踏实。晚上,又加了一课神事,直到很晚她才睡觉。从这以后的几天中,直到春芽分娩,每晚上她都要加一课诵神的事情。好象不这样她就睡不着觉。时间很快,春芽分娩的那天到了,大水和瞎妈整天的盯在春芽那边,准备了一切必要措施,就等她的分娩。瞎妈一大早就起来了,饭也没吃,一直在神堂打座。手里的木鱼在急速的敲着,就象她的心情一样。

就在春芽临产的时候,那头草驴却先下了一头小驴,可是,奇怪的是晚上,那头小驴就死了。瞎妈认为这事不吉利,就让大水把那小驴埋了。瞎妈还烧了一注香,接着,就是整晚的念经。

白沙滩的上空回荡着从神堂里传出的木鱼声,大水的两只眼睛紧盯着春芽的动静,终于要分娩了。在春芽撕心裂肺的叫唤声中,春芽一下就生出一个大肉包来,大水拿着一把刀子,上前,照着那个肉包就是一下,大水心里一惊,嘴上仍旧说了句:看看到底是什么。那个肉包被大水一刀刺破后,里面很快就滚出了一个东西来,那个东西一出来,就把大水吓了一跳。原来,大水把包衣刺破之后,里面滚出来的是个小男孩。哇的一声,他哭出来了,是个小人,这不是出现奇迹了吗。春芽当时就吓傻了,看着地上的小孩儿,半天说不出话来。到是大水赶紧上前,把拿个小孩抱起来,剪断了脐带,然后放进温水盆里洗了洗,就用布包起来,抱走了。随着那个小孩清澈的哭声,神堂里的木鱼声一下就停止了。

大水回过神来,赶紧回到春芽的床前。春芽眼睛直直的望着大水手里的那个小孩,心里充满了惊奇。她赶紧帮大水把那小孩用布包好,然后,问大水:这是怎么回事呢?是不是去跟妈说一声呀?大水说:我还以为是怪胎呢,原来是一个大儿子,不把妈乐坏了才怪呢。春芽高兴的说,那你还不赶紧向妈报喜去?

大水抱着小孩儿,来到母亲的房中。瞎妈已经危襟正坐,在等他们了。大水进来,一脸的喜兴:妈,春芽生了个小男孩儿?瞎妈听了后,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还是一愣神。大水抱着小孩儿进来,他把小孩子递给瞎妈,瞎妈抱过去,一只手在摸那孩子。她用手在小孩的脸上身上一个劲的摸。最后,她停下来,一挥手,示意春芽把孩子抱走。然后,示意大水近前来。大水近前后,跪在瞎妈面前。瞎妈用手摸着他的头,然后,突然抬手,照着大水的脸上就是一巴掌。吓得大水抱着小孩儿,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大水一声不吭,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望着瞎妈,又望着孩子。瞎妈沉思了一阵后说:以后这孩子就是你的儿子,你就是他的爹,春芽就是他的妈,他的名字就叫继祖。我们家有后了。

大水一听,高兴的起来,抱着儿子就回自己房里去了。春芽虽然心里委屈,可又没有办法说什么。一方面,这白沙滩上新添了一个男孩儿,不管她叫妈,那管谁叫妈呀?可她毕竟是个没有生养过孩子的女人,虽说这是突如其来的男孩儿,怎么能没有感情呢,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只是瞎妈有话,她又不得不遵从。但从心里来讲,她还是喜欢小孩儿的。可是另一方来讲,她又有苦说不出。

自从这孩子来了后,就一直在大水的房间里,从来没有进过她的房间,也没有让她真正的照顾过,大水对他真是无微不至的关怀。这小继祖自从会说话那天起,就一直管她叫妈。叫妈是叫妈,可他总是和大水一样,整天的泡在那头草驴棚里。基本上这孩子每天都在那头草驴的背上,那头草驴也是对他百般的温顺和祥和。这让管她叫妈的春芽看见,心里很不舒服。可当大水或者春芽把这孩子抱到瞎妈那里的时候,瞎妈从来没有吱过一声。但在小孩子幼小的心灵中,这个被他叫奶奶的人,是个厉害的瞎老太婆。因为,她总是在挑自己的毛病。

眼看着这孩子已经三岁了,为了给继祖过三岁生日,大水亲自到县城里去买东西,一大早,他就起来走了,而且是带着孩子走的。瞎妈早上做完神事后,就把春芽叫过来。她让春芽给她弄了一碗黄豆,她从身后拿出来一个纸包,打开后,把纸包里面的白粉倒在黄豆上。然后,让春芽扶着她,来到了驴棚。她让春芽把那头草驴拉出来,她把那碗黄豆递给春芽,然后,自己用手摸着那头驴的头。那头驴跟她显然是有很深感情的,它用嘴舔着瞎妈的手。瞎妈伸手从春芽的手里要过那只装着半碗黄豆的碗,拿到那只驴的嘴前。那头草驴犹豫了一下,然后眼泪就下来了。瞎妈用手拍着它的头,它就张开口,慢慢的吃起了那半碗黄豆。春芽看着瞎妈和草驴,心里难受,但强压制住自己的感情。

那头驴一口一口的吃完碗里的黄豆,然后,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瞎妈。身体在晃了一下后,就缓缓的倒下去了。那头草驴倒下去后,一直用眼睛望着瞎妈,好象在诉求着什么,可是瞎妈是看不见的。春芽拿来一块布,盖在草驴的头上,遮住了它的眼睛,只等大水回来后,再处理它的尸体。

大水抱着继祖在城里玩了一圈,该买的东西都买了。小孩子还没玩够,他被一个卖糖稀的吸引住。要不是大水突然感到身体发冷,他们还不回来呢。大水突然的感觉自己身体一阵阵发冷,心里慌的有些把持不住。他赶紧抱起小孩儿,上了往回赶的公共汽车,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回来后,瞎妈把他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瞎妈让春芽把孩子抱到她自己的房间,然后母子二人就交谈起来。春芽把继祖抱回自己屋里,她哄着小孩儿玩儿,可她的心一直在瞎妈那边。正在她放心不下的时候,突然听见瞎妈的房里传出大水嗷的一声叫唤,接着就听见他大哭起来,然后,就看见他跑出了瞎妈的房间,直接朝驴棚跑过去。

这一晚上,继祖是在春芽的房间里睡的,这是他头一次在被他叫妈妈的人的房间里睡觉。这一晚,大水是在草驴的身边度过的,天一亮,就见大水在河边挖坑,然后,他把草驴的尸体拉到板车上,拉到河边他挖好的坑里,埋了。他还在那里栽了一棵树,以后的日子里,每天没事的时候,都见他在那里坐着发呆。而小继祖,每天都和春芽住在一起,出来进去的,由春芽照顾。大水有时候见到他,也就是抱一抱,再没有过分的亲近过。

继祖到了上学年龄时候,春芽每天都划着船送他去临村上学。白沙湾村里也有小学,还不错,可是,瞎妈说还是临村的学校好。但,一来二去的,白沙滩大水和春芽有个儿子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首先令听到这个消息后,不安的人,就是青皮爷。

青皮爷一直怀疑自己和春芽的那次结合可能会有结果,而且春芽一直就有怀孕的风言风雨的。上次春芽住院,说是流产,可是真流没有,还很难说。而今,突然间白沙滩上冒出来这么大一个儿子来,这可是件让他心里不踏实的事。为此,他托人到临村的小学校去,反复查了那个孩子的履历表。时间上有些对不上,差了将近一年。他和春芽有事那年,槐花三岁多,按时间推断,这孩子应该是八岁,怎么登记表上的年纪会是七岁呢?青皮爷是什么人呀,他是骗人的人,怎么能轻易的会被人给骗了呢?所以,他又到了派出所,查了一下户口登记,结果让他查出来了漏洞。那户口登记上明明写着出生具体日期不详的字样。这就增加了青皮爷的疑心,他一定要把这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然而,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瞎妈是什么人呀,瞎妈自从知道了青皮爷要纠缠这事情之后,就和大水、春芽都交代了,以后,凡是青皮爷过来纠缠,你们都不要言语,就让他闹,闹得越厉害越好。大水和春芽都明白母亲的意思,他们很佩服母亲的老到,坚决的执行母亲的计划。任凭青皮爷怎么闹,他们都是以理相待,这样就更加增加了青皮爷的疑虑,他的想法就更加丰富了。

于是,白沙湾就传起了继祖是青皮爷的私生儿子的说法。由于白沙滩上人员对此事态度的暧昧,就更加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和猜测,就更加壮大了青皮爷的胆色。于是在青皮爷的脑海里,正在酝酿着一个夺回儿子的计划。可这总归是个没有证据的事情,而且还涉及到法律问题。如今这事情要是闹起来的话,从法律角度讲赢的可能性不大。于是他就暂时把这事先给压下来了,等待时机,对准机会再说。

可是,在白沙湾的村里,瞎妈的目的达到了。大家都以为继祖是春芽生的,又都以为这孩子不是大水就是青皮爷的。所以,这孩子可以名正言顺的在社会上混了。瞎妈每每在诵神的时候,总是把这一功劳归功于神祖。是神祖给了她一个大孙子,又是神祖给了她孙子一个名誉的身份,又是神祖保佑着她的孙子长大成人。

牛继祖的成长和其他白沙滩上人不一样,他是在无拘无束的环境里成长的,而且他还有很多别的人没有的优惠条件。他可以在白沙滩以外的地方自由的来往,甚至可以随便的出入青皮爷的家。这一点对于青皮爷来说感激非常,他几次想去感谢瞎妈,都被瞎妈谢绝了。在他的心里已经确信无疑的认为这孩子就是他的,要不然,瞎妈为什么对与他与继祖的来往不加阻拦呢?

最初一次是继祖到村里的一个同学家里玩,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青皮爷的家门口。青皮爷正好撞见,就把他拉回了自己家里。二人谈了一会儿话,青皮爷见这孩子聪明伶俐,心里就喜欢上了,觉得这才是自己真正的儿子。于是,以后就总是想办法把他往自己家引。一来二去的时间一长,瞎妈就知道了,谁承想,瞎妈根本就不干涉。于是,青皮爷的胆量就越来越大。

有时侯,继祖从青皮爷这里走,顺便带点儿东西回去,瞎妈也是不声不响的收下了。就是春芽有时侯到村里来,他们见面后,也比以前温柔多了。总之,就是一条,只要他不去白沙滩上,什么都好说了。所以,青皮爷对继祖的成长非常上心,总是悄悄的给他钱花。这小继祖也是聪明过人,口齿非常伶俐,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把个青皮爷给弄得团团转。有时侯可以说是小继祖要什么,青皮爷就会给什么。不知不觉的继祖就长大了,他初中毕业了。

(未完待续)

(本书出版:文化艺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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