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底,就在温斯顿·史密斯刚刚“赢得了跟自己的战争”时,大洋国却在与欧亚国的空战中遭受毁灭性的打击。虽然官方公告从未承认加那利岛上空的失利,但是这次战争——大洋国的公民此时根本不知道战争的结果——却影响了绝对领袖老大哥的健康,国家医疗特别委员会的250名专家都没能挽回他的生命。老大哥死后没多久,大洋国爆发了一场被称为“伦敦的春天”的改革运动。

这场改革运动当然是虚构的。《1984》只是一本小说,大洋国和它的统治者“老大哥”都出自英国作家奥威尔的想像。作为《1984》的续作,道洛什·久尔吉在《1985》中,以历史资料汇编与当事人回忆录的形式虚构了这场短暂的革命,回答了“老大哥死后,世界将会怎样”这个人们阅读《1984》时忍不住会产生的疑惑。

按照《1985》的描述,这场革命肇始于温斯顿·史密斯与詹姆斯·奥勃良的一次会面。这两位老冤家在《1984》中有过一段“小插曲”,当时还是精神保卫局高层官员的奥勃良曾经成功地“扳直”了史密斯的“邪想”,此时他再次主动找到史密斯,要求他协助创办《文学报》副刊,试图对“英 ”社(《1984》中虚构的社会形态)加以“多种解释”。奥勃良有此计划,是政治的需要。老大哥死后,当时的执政党分裂成以老大哥的妻子老大姐为首的铝派和反对者纸派,他们之间最大的矛盾在于铝派要求迅速拿起武器与欧亚国再开一战,而纸派则希望尽快与欧亚国签订 平协和议,精保局在这两者中原本处于中立,然而在铝派即将出手收拾纸派时,站在了纸派(主要由知识分子构成)一边,而他们最主要的动作,就是预备挑选“被改造得现实了的家伙”的编辑一份文学副刊。除了史密斯,编辑部的成员还包括“新话”专家赛麦,经济学家维特斯,诗人安普尔福斯和历史学家派逊斯,而在奥勃良的审讯下曾出卖了史密斯的裘丽娅·米勒也在此后加入编辑部。

只是史密斯自称从未屈服。他表示,自己不顾“道德考虑”接受这份来自“体制内”的工作,目的是“要将恶魔(老大哥的幽灵)从大洋国赶走”。为了这个目的,他决定不惜“先与恶魔(奥勃良结盟”。副刊在3月1日与读者见面,在所有官样文章之外,出现了一首引发公开争议的诗歌,《大洋国战士的抱怨》。这首诗能够经过修改后发表,当然也出自上面的安排,它引发了大洋国居民对“悲伤权”的诉求。精保局在此时发动了对老大姐的突袭,“就地专政”了包括老大姐在内的主要铝派分子。按照原定计划,精保局此时应该立即拘捕史密斯等人,只是由于残留的铝派威胁要公布核心党的杀人数字,导致纸派不敢及时接手政权,于是史密斯他们的副刊得以继续存在,继而煽动起诸多社会变革,最终将《哈姆雷特搬上舞台。《哈姆雷特》的公演成为这场改革运动的转折点。它打破了所有人的计划,并最终推翻了现政府。然而,革命者内部的诉求也是一团混乱。欧亚国就在此时悄然入侵,可悲的是,迫于“保持微笑手枪”的淫威,亡国者被迫几个月内皮笑肉不笑。至此,我们大概已经可以从这场短暂的革命中看到,没有) 老大哥的世界也并不值得欢欣,如同《1984》的结尾,久尔吉给出的仍然是一个让人寒彻肺腑的答案。

如果没有第四人,即虚拟的作者欧亚国历史学家伊尔库兹克,在革命后的资料中以评注的方式插科打诨,《1985》很难成为作者所谓的“讽刺小说”。久尔吉的这个举动,和全书的记录风格并不搭调,却让我们猛然明白,大洋国的革命固然荒诞,而欧亚国也并非政治清明,这个在《1984》中和大洋国对着干的三大帝国之一,一切与大洋国无异。作为曾经在东欧政治动荡中遭遇各种“黑色幽默”的作家,久尔吉在序》 言中呼吁读者试着将书中的世界植入现实的历史,因为所有人在这个世界中,如同这场革命中的所有人一样,都扮演了自己的角色,或者是史密斯,或者是奥勃良,或者是裘丽娅,或者是沉默而被动的大多数。

发表在《法制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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