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因为案件中有我,才会说x案件是一个值得写的话题。x案件是一个非常独特的案件,多少能够给当代史的研究者提供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

X案件不是发生在历次的运动如反右,反右倾,文革中;而是发生在相对平静的时期。

三面红旗造成的哀鸿遍野,天怒人怨后;毛泽东的与人奋斗的目标转到了党内。X案件处于反右倾后,文革爆发前的两次党内斗争的风暴之间。

因为有反右倾等党内斗争,党内一些人对我们的离经叛道给予了部分的谅解;也反映在对X案件的处理的党内斗争中。

说x案件独特,是因为它是一个惊天不动地的案件。

说“惊天”:是案件开始由毛泽东发话,周恩来披挂上阵,指挥公安部,北京公安局,解放军后勤部三个单位联合办案。
说没有“动地”:是案件后的严格保密,没有见报也没有给单位发通知;当时没有任何书面材料给被处理者和他们的家庭;对社会是封锁了案件的信息。

我们也是在几十年后才偶然发现公安部有保密的内部材料提到此案件。

要说也不是都不想“动地”,5月18日的拘留到5月28日的逮捕,办案人已经认为抓到了惊天动地的大案,我们杂志名字X正好和赫鲁晓夫的第一个俄文字母相同。

审讯期间正好是中苏矛盾公开化,中共给苏共的公开信发表。毛泽东的高薪阶层和其子女出修正主义理论正好需要活教材。办案方已经认定抓出来一个中国赫鲁晓夫小集团。

以后两个月的审讯,没有定性为中国赫鲁晓夫小集团,但也没有定性就一定不是中国赫鲁晓夫小集团。官方最后应该是在两种意见中前者压倒了后者,但没有压服而留了尾巴。

是否有周恩来的庇护不得而知,但公安内部两种意见同时存在,63年是大事化小的一派压倒了上纲上线的一派。文革中上纲上线的一派把X案件的定性翻转过来,不只是压倒了大事化小的一派,而是把这一派全关进了监狱。

被送进监狱人,包庇我们只是罪状之一,根源仍然是从三面红旗后的党内斗争。5月28日逮捕我们的罪名里提到的我们几次企图找彭德怀,7月底的宣布处理时,彭德怀三个字已经无影无踪了。X案件不牵扯到彭德怀,肯定会成为文革中斗公安部的老干部包庇我们的罪状之一。

63年的七千人大会,党内对三面红旗的肯定是名存实亡。承认政策,方针错误可以婉转的说,但毛泽东和彭德怀谁是谁非就没有办法说。

这些党内的人是否对我们网开一面,我不知道,但这些人并不倾向为了染红自己的顶子就捏造事实,上纲上线;并不倾向于破大案要案的立功请赏。

我们X的案件,如果不是惊天,不是周恩来指挥,而是在小城市,甚至就是落到北京公安的一个分局的手里;想把X案件办成为赫鲁晓夫集团案是轻而易举。

孙经武动笔写出来的x事件,是作为一个参与者的个人回忆,在今天原始材料极度缺乏的前提下,他尽其所能的恢复当年的事实真相。

这本书是他独立完成的,他征求过我的意见;每个人看问题的出发点和观点都会有不同,半个世纪前的记忆也很难保证不出偏差。我和他对当年的事件的回忆有不一样的地方,也同样可能是我记忆错误。所以,我让这本书保持作为当事人的回忆的原貌,没有提出什么修改意见。

作为长征老干部的子女的孙经武和我不同,他能够成为生长在红旗下的最早的质疑者和反叛者,他能够自己选择走上崎岖的路,比我难的多;他和郭世英一样,不去走已经被铺好了一条康庄大道,而是去闯自己的路。

不要动不动就责骂官二代,富二代。对为自己利益奋斗抗争的底层的肯定,并不必然得出要否定官二代富二代。这些人可能是声色犬马。但也并不一定就是声色犬马。这些人可能迷恋权势和金钱,但这些人并不都一定只迷恋权势和金钱。

郭沫若一家会出现两个反叛的孩子,这不是偶然。优越的条件可能产生养尊处优的物质和权势的迷恋者,但也可能产生眼界开阔,境界高尚,漠视金钱和权势的独立的追求者。

最后,想用我们当年X的名字的含义作为结尾:X在数学里表示未知数,我们用来表示怀疑的精神,就是不接受任何的灌输,要问一句为什么。

X可以看作是一个叉子,就是错的符号,我们用来表示否定,就是没有不能被质疑的真理和权威。

X可以看成十字路口,我们用来表示探索。

最后,X表示我们四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可惜,今天想再一次握在一起已经是不可能了,郭世英天上有知,他是否会能够看到今天出版的书?是否多少能够有所告慰?

张鹤慈 13.7 2012 墨尔本

《驚動毛、劉、周的X奇案--我的親身經歷》
作者 孫經武
出版社 大山文化出版社
ISBN 9789881256270
分類 社會科學 > 政治學 > 中國政治

来源:作者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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