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者们
[英]沃尔特·德拉梅尔
“这里有人吗?”是旅人在问,
月光映照他敲门;
树林中沉寂的蕨草地上,
还有他马嚼草声;
旅人头顶上方的塔楼里
飞出一鸟正上升;
旅人第二次再重重拍门,
“这里有人吗?”他问。
但是没有人下楼来回应,
叶绕窗台无头伸
没人探身看他灰色瞳仁,
静静站着正纳闷。
唯有寄居在这孤楼里的
一群幽灵听者们,
站在月色的宁静中倾听
来自人间的呼声;
站在孤独旅人呼唤所震
所扰气氛中听聆,
淡淡月光下的昏暗楼梯
通向楼下的空厅。
旅人内心感到他们诧异,
回应他喊的寂静,
马在星空叶影下动起来,
嘬着黑草皮吃惊,
因为他突然重重拍门,更
响亮,并抬头扬声:
“告诉他们我来过,无人应,
我守了诺言!”他称。
听者们并没有丝毫动静,
尽管他每字每声
穿过寂屋的朦胧在回响
自是这一人独醒:
对!他们听见他脚上马镫,
听见蹄铁踏石声,
听见静寂如何轻轻回涌,
此时蹄声已消沉。
沃尔特·约翰·德拉梅尔(Walter John de la Mare,1873-1956):
法裔英国小说家、诗人兼儿童文学家,明天俱乐部成员,笔会早期会员。其长篇小说《侏儒回忆录》(Memoirs of a Midget,1921)获1922年詹姆斯·泰特·布莱克纪念奖,早年更有诗名,以1912年的诗集《听者们》(The Listeners)中的标题诗传世最广。此诗是四行九节韵诗的变种,双韵单不韵,各节不同韵;单行主要为10-11音节,双行基本为7音节,少数略有出入。本译文采用长短句单十双七的形式,且全诗基本一韵到底。
司令部
[英]吉尔伯特·弗兰考
一队队盟军来自战壕,纵横交错的迷径,
整天那里的阻击手紧盯,整天子弹悲鸣,
地上坑坑洼洼是布雷与扫雷彼此较劲——
这里,或某女春梦处(她的玫瑰花是那样
在我字纸成堆的工作室窗外花园里开放?)
我们为上司妆画地图像新娘为新郎画妆。
清晰,字母计数的方块上——路口、电线、山包,
枪眼、炮阵、碉堡——定位他们张口要的目标;
高兴,紫、棕、蓝标,以开火弧光追踪到枪炮。
总有打字键盘絮叨,总有盼望中的电报
有消息来自潜伏哨,有消息来自侧翼哨:
我们总听到己方隐蔽炮火在远方咆哮。
难听到,就转向地图,那蠕动的条条战壕,
红压灰,每处都标有远投弹落点的记号——
我们上司会掐这些蛇,正如墙上写得好。
我们等的几周终结……在我窗外的花园
少有树叶混乱,那里一些朦胧影子冲淡
朦胧某女的玫瑰花吐艳,“命令轰炸,长官!”
吉尔伯特·弗兰考(Gilbert Frankau, 1884-1952):
英国犹太作家,明天俱乐部成员,笔会早期会员。17岁就出版第一本诗集《依顿回声》(Eton Echoes,1901),曾从军法国前线,以一战诗人成名,出版有长篇小说《雪茄商彼得·杰克逊》(Peter Jackson, Cigar Merchant,1919)等50多本书。《司令部》(Headquarters)是他一战诗的代表作,每三行一韵,每行14-18音节——18行平均刚好16音节,属于基本规范的韵诗。中译也采取同样格式,且保持每行16字不变。
(以上两首承蒙阿钟润色,特此致谢!)
在果园中
[英]穆丽尔·斯图尔特
“我原以为你爱我。”“哪里,那只是好玩而已。”
“当我们站在那里,比所有人都近?”“喔,中秋月在你
头发上闪光,怪怪的,让我把头转过来了。”
“那就对你起作用了?”“是的。”“就是月和光造成了
那样在树下?”“喔,还有你的嘴巴。“是吗?我的嘴巴?”
“而且那里好静,你的嘴唱歌就像货摊上的喇叭。
你不应该像那样跳舞的?”“像哪样?”“那么近,
你又抬起了头,还有你头发上的花,一朵玫瑰,好温馨,
闻起来。”“我爱你嘛!我以为你知道,
除了你外,我不会和任何人跳舞像那样跳。”
“我不知道,我以为你知道那是不过好玩罢了。”
“我以为那就是你意味着爱。”“喔,做都做了。”“是的,做都做了。
我见过一些男孩扔石头打黑鸟,看到他们淹死
一只小猫……它本来抓住了一些芦苇杆,他们把它推下水池,
在它尖叫的时候。那也是好玩吗?”
“喔,男孩就那样嘛……你的弟弟们……”“是呀!
我知道的,不过你,是那么乖而强!没你!没你!”
“他们不懂得那是残忍。那不过是个游戏。”
“那么姑娘们也好玩吗?”“不,但在某个方面差不多。
拥有一个姑娘是奇特而愉快的……”“继续说。”
“觉得她属于你,让你疯狂一时,
让你笑,亲她,或许让你给她一个戒指,
不过那是在好玩之中。”“可是,我给了你一切呀!”
“喔,你不应该那么做的。你知道当一个姑娘那样啊,
一个男人会怎么想?”“是的,他拿她就酒下菜,
叫她个……”“别说了,我以为你明白。”
“但是那并不是和别人,就只是你呀!”
“我怎么知道?我以为你也想那样干嘛!
我以为你像其他人。好吧,有什么要了结呢?”
“要了结。”“就这样?”“是的。”“肯定?”“是的,怎么了?”
“我不明白。我以为你要哭闹。
你说过有事要告诉我。”“是的,我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事……我想我要走了。”
“对,很晚了。天上打雷了,雨滴
都落到我手上了,黑灯瞎火的。我会再见你,
在下周的舞会上。你肯定一切都好办?”
“是的。”“好吧,我要走了。”“亲我……”“晚安!”……“晚安!”
穆丽尔·斯图尔特(Muriel Stuart,1885-1967):
原名穆丽尔·斯图尔特·艾尔文(Muriel Stuart Irwin),国际笔会创会会员,被当代苏格兰文艺复兴领袖、诗人休·麦克迪尔米德(Hugh MacDiarmid,1893-1979)誉为“苏格兰文艺复兴最伟大的女诗人”,尽管她是英格兰人而非苏格兰人。1920年代初创作的《在果园中》(In the Orchard)是她最为著名的一首诗,使用了无韵对话形式,尽管每两行仍押韵,但在当时却是一个创举。
高界歌手
[英]路易斯·高汀
群山险峻杉难登,
孵卵岩鹰不寄身,
我上荒巅锻韵律,
糙黑花岗作台砧。
神般饮品吾魂吞,
风暴颂歌由此生。
钢翅雄鹰劈冻域,
听闻此乐自天沉。
铃音忘战响回声,
峭壁曲激本爱憎。
高界歌手留得住,
息兵午夜数营人。(注)
群山耸自时空分,
星供洪炉燃料焚,
我上荒巅锻韵律,
糙黑花岗是台砧。
译者注:此节应指一战初的1914年圣诞夜在英德对峙前线的自动停火事件,当年传说双方只有几个营的士兵在《铃儿响叮当》的音乐声中主动停火甚至联欢,但现在已知实际上影响到前线百万大军都大同小异地基本停火。
路易斯·高汀(Louis Golding,1895-1958):
两次世界大战间最重要的英国犹太作家之一,明天俱乐部成员,国际笔会创会会员。一生出书30多部,包括小说、诗歌、散文、游记、评论等,但以长篇小说最为人知,尤其是1932年出的《木兰街》(Magnolia Street)不但当年畅销,而且几年后相继改编为戏剧和电影上演。一战时是牛津大学学生,已开始创作诗歌,收于第一部诗集《战争的悲哀》(Sorrow of War)。本诗是相当工整的传统八音节五行诗,每节为abbba韵式,四节的首尾两节同韵。本译文根据中国传统诗的习惯,每节采用七绝的格律,且全诗一韵到底;由于文字上要压缩,减行合并的部分只好大致意译。
碎石堆
[英]亚历克·渥夫
我们可以充填白日时光,
用友谊,用欢笑和歌唱;
但无论欢笑如何可以远游,
并在亲爱者唇上,
词句变成歌唱;
无论道路如何美好
转到天上;
最后一定会成这样:
我们站着,
看着最后一位朋友
轻叹着转过,
然后挥挥手;
然后整日沉默,
阴影降落;
然后我们的快乐散离,
象一堵墙
无人顾及,
随着一块块石头落地,
直到壮观又成碎石堆积,
然后我们孤寂。
亚历克·渥夫(Alec Waugh,1898-1981):
全名亚历山大·拉班·渥夫(Alexander Raban Waugh),英国作家,明天俱乐部成员,笔会早期会员。以其小说更知名,虽然成就远不如其弟伊夫林·渥夫(Evelyn Waugh, 1903-1966)。他还是著名品酒家,据说“鸡尾酒会”就是他在1920年代发明的。《碎石堆》(Rubble)是他早年的诗作,1919年在杂志上发表后被著名诗歌编辑威廉·基恩·西摩(William Kean Seymour,1887-1975)收入当年的天主教诗歌年鉴《诗集》(Miscellany of Poetry, 1919)。此诗为不很规范的混合韵诗,每行长短不一(3-9个音节),已有点现代诗的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