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篇

那时侯,贤斌深陷监狱,其他同学都出了校门,分配到各地。那几届的毕业生都被当作异己势力,分配得非常糟糕,他们自顾不暇,我能得到的书籍比较有限,所读的书也就不多。一般是重读过去的书,比如鲁迅。

因为闹着要说真话,希望建文革纪念馆,巴金显得比较可爱,但我终究没有找到他那期间的回忆录,只读了周志刚那里的一本《巴金选集》。

一个民族,一个时代,热情与理想遭到暴力的亵渎或毁灭时,公开的反抗未必能够呈现,一种颓废的情绪及文本必然蔓延,或者如秋水一样冰凉淫溢,我是如此地看待八九六四以后的王朔的痞子气的。那时的王朔文本比较流行,我因此也看了不少,他对于昨日那个世界的严肃、庄严的戏噱、嘲笑,我以为可以作大概如此的理解。所谓“垮掉的一代”,他们在旧的一面看来是真的垮掉了,革命精神代代传成了自欺欺人的虚妄。但正是这种垮掉,意味着一种不屑或者反抗,意味着一种扬弃,我以为大概如此。惟有如此,新的希望才能萌发起来,我极其主观地这样认为,我是在这样的心境下偏爱于王朔的文本的。

杨幺那里有一些法学方面的书籍,有时也拿来看。但那时我的注意力更多还在于对自然科学的关注,我需要把收容所里得到的启示系统化,从而从自然科学的深密处见到造物主的真面目和宏大,一个叫刘春乐的数学教师处有一本比较系统的自然科学基础理论的书和姚放的《当代科学之门》给了我这样的帮衬。谢大汉那里有三册《大学生》杂志,里面有“老三论”和“新三论”的介绍,我反复看过多遍。

小马哥那时在与人合伙做生意,见到朋友就送衬衣、领带、领夹之类的东西。他问我需要什么,我说给我买几册书吧,于是买了七八册,有蓝棣之主编的几本文学书籍。另外两册是梁启超先生的,大概是《梁启超文集》之类,有《饮冰室合集》在其中,那是我所喜爱所惶恐的文本之一。所惶恐的是,他的文章的批驳和建设的指向,在今日之中国未为过时。逝者如斯,竟可唉唉!倘若我们有了后辈,再活到我们一般的年纪,某一日翻看了梁启超氏、陈独秀氏、一阳或欧阳懿氏的文本,也与今日之我有同样的感慨,又当何其悲哀!

透过纱帐和玻窗,望着树叶以外的天空、土地,我禁不住涕泪沾衣裳。

我不曾相信过家国的衰败可以湿透衣襟的奇迹,现在,我自己的衣裳湿了一大片,始信了三闾大夫和杜甫悲凉深厚的情怀。

2006年12月27日

文章来源:作者博客

接下篇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