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前夕献给丁子霖教授

人类的进步的本源力量在哪里?

是阶级斗争么?不!阶级斗争只是历史的病态,只是社会到了一定的时候,人群之间除了暴烈的对抗,便无法反抗非理性的暴政,便无法排除民权民生的障碍,被统治阶级迫不得已而采取的一种激烈的手段。统治阶级实施的阶级压迫,被统治阶级采取的阶级反抗,在很多时候,带来的是社会资源的浪费,社会秩序的混乱,以及由此而来的生产的停滞,人心的退化和国民的巨大灾难。当然,这样的结局,其根因在于统治阶级的贪得无厌,腐败无能,蛮横无礼和暴虐无道。阶级斗争是人类社会的癌症之一。历朝历代的专制制度应该对此负责。

是生产力的发展么?不!生产力不会自动发展,它充其量只是解决人们物质需要,或者说它只能使人们的穿吃住行用诸方面的物质水平不断变化,使生产领域自身不断创造出新的机器和工具,但是它不能造成制度的进步和社会成员的精神进步。难道现代那些无赖国家诸如伊拉克利比亚北韩以及继续奉行一党专政的中国大陆的生产力不比上个世纪末本世纪初的欧美国家的生产力要发达的多么?可是这些国家民权,平等,公正等人类永恒的正义原则没有实现,人群中流行着普遍的虚伪欺诈,卑鄙贪婪,犬儒主义,生产力高度发展的结局不过是少数人过着奢侈挥霍的寄生虫般的生活,而多数国民成了他们这种“现代化生活的”垫脚石或牺牲品。可见生产力的发展不能单独地造成人类社会的进步。

人类社会的进步,即人类社会在制度,知识,物质和心灵四个层面上的进步的本源力量,应该是诸多伟大母性的爱。母爱,养育了人类,再伟大的历史人物的成长和贡献也离不开母爱;母爱激励过难以记数的献身行为,正是这种献身行为,推动了社会的进程。

那些敢于领导被压迫者大胆反抗暴政的,追求平等公正的美好文明的社会的献身者,那些在变革生产力的领域做出贡献的革新者,哪一个人的身心的成长不是母爱的成果呢?事实上,伟大的母爱渗透在人类社会进步的所有的进程之中,她的确是社会进步的无可置疑的本源力量。

就在我们念念不忘伟大的母爱之时,我们想起了丁子霖教授——六四受难者之一,中华历史乃至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母亲之一。

十三年前,全国性的全社会性的反腐败争民主的八九民运,震惊了一向小看中国人的西方人群,震惊了中南海的中共的权贵。专制者的心灵深处永远存在着恐惧。害怕失去特权促使中共权贵不是采取和平的理性的朝着民主改革方向发展的方法,而是采取血腥的暴力镇压的手段来对付民运。

在这场血腥的镇压中,丁子霖的爱子,象其他很多国民的子女一样,被举世公认的野蛮的酷虐的力量剥夺了生命。

当时他只有十七岁。一个十七岁的青年,是什么力量促使他卷入正义的潮流呢?一定是那种伟大的母爱,那种伟大的母爱平素教诲他的一定是这样的道理:心地要善良,行为要正直,不要从恶人的计谋,不要站在罪人的道路上等等。这样的母爱的目的是要哺育出健全的爱人类的而不是残废的仇恨人类的心灵。可以肯定,他的良知在母爱的哺育之下,健康地成长起来了。我们绝对相信,正是由于这样的母爱才促使一个青年没有远离那场正义的运动,相反成为运动的一个热烈的关注者。

当他被杀害之后,丁子霖教授——这个人类妇女丛林中的伟大的女性,其心灵的创伤,一定是无比深重的。我们的心灵,成千上万人的心灵和她的心灵一道,经受了长久的有时甚至悲痛欲绝的哀伤心理的重压。但是丁子霖教授没有绝望沉沦,反而以一种无畏的精神,起诉那些屠杀的决策者,向世界呼吁正义和良知,向人类宣扬理性,和解,宽容和爱。

六四之后,除了一部分知识分子保持良知,血性和信念,继续战斗在海内外,很多曾经是民运的支持者的书生,精神上堕落了,渐渐地为专制力量辩护,反对民运;渐渐地打着虚伪的爱国主义的旗号,反对西方民主世界,渐渐地最后彻底地为了自己的钞票房子妻子儿女等私人利益而顽固地诋毁攻击以民主自由平等公正为目标的民运,总之彻底地堕落成为犬儒派大军中的成员。

在这样的环境中,丁子霖教授仍然高举着理性的旗帜,不向暴虐低头,宣扬自由,平等,博爱,和解,宽容的思想,承担了启蒙大众的巨任。这是何等的可敬可佩!

六四之后,由于当政者暴酷的镇压,来自民间的反腐败争民权的呼声与力量实际上微弱了。于是深重而普遍的腐败,助长了犬儒主义在知识界的横行,助长了国民大众中的麻木冷漠。普遍的腐败,普遍的犬儒主义,普遍的麻木冷漠,即来自官场,知识界,和民众三个方面的无耻,卑劣,庸俗,自私,狭隘,愚昧等等,齐驱并驾,严重地阻碍中华民族的社会的进步生机。

在这样的环境中,丁子霖教授保持了高洁的心性,不害怕随时遭到当局的迫害,不为庸俗的名利所动摇,不畏惧恶浊的社会风气的包围,勇敢地有时几乎是很孤独地宣扬博爱,要求人们皈依到互相尊重互相关爱的正道之上。这是何等的可敬可佩!

马太。阿诺得说过:“至于群氓,无论他是一个粗暴蛮子,还是一个庸俗的市侩,如果他记得——每当我们愚昧而激情冲动地坚执一个过激主张的时候,每当我们渴望以纯粹的暴力压服对手的时候,每当我们嫉妒他人的时候,每当我们蛮横残暴的时候,每当我们只崇拜强权或成功的时候,每当我们参与瞎嚷嚷反对那些不受欢迎的显贵,以壮声威的时候,每当我们残忍地践踏战死者的时候,他对那些受害者均无同情之心——那么,他就发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那种永恒的群氓精神。”

以此为尺度,我们可以发现,中国的很多文人学士,早已沦为阿诺得所说的“群氓精神”的载体或体现者。在这样的有知识的群氓比比皆是的重围之中,丁子霖教授——六四伟大的母亲或民运伟大的母亲,能勇敢地秉持生而固有的良知,并深怀悲天悯人的救世之心,是何等的可敬可佩!

丁子霖教授是六四母亲们的代表,是人类妇女以及我们所有不愿意背离人类基本良知者的骄傲!

杨天水于大陆

2002年5月下旬

《杨天水文集》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