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是个流亡者,先受南斯拉夫共产党独裁者狄托的迫害,后受“巴尔干半岛的屠夫”-后共产主义暴君米洛舍维奇打压,却终于以和平争抗手段和自由选举的方式,合法地成为塞尔比亚德总理的金吉屈(Zoran Djindjic),曾被人称为南斯拉夫的肯尼迪。但是他在大力推动改革新政和铲除旧共产政权的残余势力时,树敌太多,壮志未酬身先死,于3月12日遭暗杀身亡,死时才五十岁。现在凶案两周之后,凶手已经落网被擒,不出意料,果然他们是前共产党的秘密军警系统人马。

共产主义的幽灵依然在巴尔干半岛徘徊。金吉屈的被暗杀,反映了塞尔比亚当前内部错综复杂的情势。这个唯一还残存的前南斯拉夫的一个省,在饱受共产主义、民族主义、宗教、种族冲突的纠缠之后,经过战火的洗礼,暴君虽除,新政难行,它的改革者终于成为残余共产主义势力下的祭品。金吉屈是塞尔比亚人们心中爱恨交集的领袖,他是把双手沾满南斯拉夫各民族人的鲜血的米洛舍维奇送上海牙的国际法庭的主要功臣(有些塞尔比亚人依然认为米洛舍维奇是个维护“国家统一”的民族英雄,因此对金吉屈的作法心怀怨恨),他决心带领塞尔比亚走出战争的伤痛,摆脱背负着的“大塞尔比亚主义”侵略和压迫者的恶名,重建一个民主自由的国度。然而就如同前苏联刚刚解体后的情况一般,米洛舍维奇一倒台,原来的国安部爪牙、军警政要都摇身一变成为新社会里的黑社会头目,他们对将他们斩草除根、厉行新政的金吉屈又怕又恨,终于下了毒手。

凶手名叫Z. Jovanovic,他和两名同谋于两周前隔着两百米的距离,从二楼的窗口开枪射击了正将进入政府大楼的总理。其实金吉屈早就有预感,像他这样雷厉风行的做法,真是如走地雷阵,随时会险遭不测。但是他自知时不我予,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有处心积虑地顾虑自身的安危。凶手是前总统米洛舍维奇的警察卫队的副总指挥。金吉屈被杀之后,塞尔比亚政府立即大肆搜捕原政权的一些军警法旧势力,有近三千名嫌疑人士(包括塞尔比亚的检察官)被逮捕,至今凶手虽已落网,仍然有一千多名人牵连在内,尚在关押之中。

米洛舍维奇于九十年代成立了一个名叫“红帽子”(Red Berets)的所谓“反恐怖主义”组织,这其实是个保安特卫队,在战争期间十分活跃,是米氏的心腹。米氏2000年大选失败下台之后,这批军警势力就转入地下,他们开始从事贩毒及其它的黑社会非法活动,一方面跟新政府作对,一方面跟坐在国际法庭上接受审判的米氏还维持着密切的关系。凶手和他的两名共犯就是出身这个系统,现在属于贝尔格莱德的Zemun(贝市的区名)集团。

金吉屈是贝尔格莱德大学哲学系的高材生,这个大学的文科向来对于专制政权是个眼中钉,加上金吉屈在七十时代就对当时的南斯拉夫改良式共产主义制度不满,因而受到狄托政权的监视和迫害。他于是到德国去留学,并取得了康斯坦斯大学的哲学博士学位,之后一直在德国的学界任职。1989年柏林围墙坍塌之后,东欧局势风起云涌,他亦回国介入政治活动,组织民主党。1993年的选举中,他的民主党已经获得了12%的选票。1996年他和其他几个主张改革的党派联合,赢得了选举,但是当时的总统米洛舍维奇不承认选举结果,金吉屈发动市民上街游行示威,迫使米氏屈服,做出让步。金吉屈当上了贝尔格莱德市的市长。可是好景不长,米氏在科索沃的残酷镇压,以及反人类罪行,欧洲人束手无策,无法驾驭。1999年北约联合美国轰炸贝尔格来德,终使米洛舍维奇放下屠刀。

金吉屈始终反对米氏的大赛尔比亚沙文主义,他支持波斯尼亚脱离南斯拉夫而独立。北约轰炸贝尔格莱德市,他没有摆出民族主义分子的爱国态度,抗议“外国侵略”,他说,死的金吉屈不能为国效劳,因此离开了炮火的首都,保全了性命。战争之后他返国,跟其他党派合作,并支持较为温和的政治家Kostunica,,赢得了2000年的大选。米洛舍维奇故技重施,再次否定选举结果,金吉屈再度走上街头,米氏不得不在人民的意愿下低头认输。金吉屈是个亲西方的自由主义派知识分子,当了塞尔比亚的总理之后,他在万般阻力之下,将米洛舍维奇引渡到国际法庭接受审判,同时以非凡的魄力展开了跟米氏旧部众的角力,从政军法各个领域将米氏的旧人马清理出局,并绳之以法。他大力推行民主法制,然而困难重重。南斯拉夫实行共产制度长达半世纪之久,留下的后遗症在许多问题上极为突显,几个省份如斯洛文尼,波斯尼亚和科索沃都已经独立出去,剩下的Montenegro 和Kosovo南部阿尔巴尼亚人地区的民族问题依然错综复杂,塞尔比亚人本身的民族情结为金吉屈在团结人心上造成极大的阻力。

金吉屈的去世为塞尔比亚留下了无比的遗憾,他的接班人是原内政部长Zivkovic,他虽然也愿意继承金吉屈的遗志,继续跟旧政权的残余秘密警察和党工势力较劲,但是在目前的微妙和危险情势之下,这位在威望和魄力都不及金吉屈的新总理能否驾驭这辆尚未走上正途的马车,实在前途堪忧。

作者为《观察》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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